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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婉宁躺在寝殿紫檀木雕五福捧云的拔步床上,有些辗转反侧。

    尽管方姑姑总笑呵呵地说娘娘从前如何如何厉害,可她着实没发觉自己有何过人之处,还不是人家说灌药就灌药的

    也怪她自己,惠帝容不下她的孩子,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虽然前事尽忘,可朝中局势放在眼前,她也该有所警觉才是的。

    惠帝的突然出手,让婉宁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如履薄冰的境地,不仅危如累卵,还迫在眉睫。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她虽还担着皇后的虚名,当今皇上却不是她的男人

    不,或许已经是了,可那算什么,叔嫂不伦、秽乱闺闱

    婉宁想起惠帝那仿佛要黏到她身上的火热目光,再联想二人可能做下的好事,便自头顶到脚脖子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生生打了个寒噤。

    自己从前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以为委身于惠帝,就能保住腹中胎儿或者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孩子,为的原只是保全地位权势

    婉宁忍不住想到了先帝,说实在的,她已全然忘了先帝是何模样,但看年纪,先帝比她年长四十多岁,都能当她的祖父了。

    虽说后宫之中本就不存在什么真心实意,但若是结发夫妻,总也能有几年的恩爱时光,至于她和先帝这样的,怕就是个皮肉换富贵的意思了。

    婉宁翻了个身,觉得帐子里又闷又热,几乎透不过气来。

    自从受伤醒来,孩子在腹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她甚至并未感觉到它的存在,更谈不上有多少在意,可当李得顺端着那碗落胎的汤药走过来时,她只觉得心肝脾肺骤然缩紧,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起了以死相搏的念头。

    毕竟是亲生骨肉,即使对生父没有感情,身上也流着自己一半的血脉。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总不会比虎狼之悲还要狠毒罢

    婉宁轻轻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有些自嘲地想。

    她又翻了个身。

    自己如今是孀居之人,若她以为先帝守灵为由搬去寺院,避开皇宫这是非之地,是否就能平安生下孩子但倘若如此,她先前在后宫的经营与人脉必定断送。等到孩子出世,又要拿什么保护他她呢

    婉宁眼前闪过一双含笑的眼睛。

    若说如今的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大约就是与西厂提督裴铮交情匪浅了,看今日之光景,便是惠帝对他都有些战战兢兢,自己找个机会试探一二,若他俩果真是友非敌,或可向她讨些主意。

    因满腹心事、夜里睡得晚,婉宁第二日就起得迟了。

    婉宁抚额,语音含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方姑姑挂着帐子“回娘娘,巳时刚过一刻呢。”

    婉宁闭了闭眼“怎不早些叫我,再过一个时辰都要用午膳了。”

    方姑姑就笑“双身子的人爱困,娘娘就该多睡睡,小皇子长得才好呢。”

    听她这样说,婉宁便也不再多话,由她服侍着起身洗漱。

    等用过早膳,婉宁便对方姑姑道“本宫昨夜里觉得有些闷热,你去库里找找,换一顶帐子罢。”

    方姑姑笑着应是,又问“娘娘要什么样子的”

    婉宁道“不拘什么样子,轻薄透气些也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个清凌凌的声音接口笑道“娘娘想找什么”

    婉宁吃了一惊,回头望去。

    朱红色妆花缎面的飞鱼服,左边腰上挂着个温润生光的羊脂玉佩,右边挂一枚小印,白皙修长的手上拿着张大红洒金帖子,衬得他手指上雕麒麟的翠玉扳指如一汪碧水,分外显眼。

    再看面上,却是眉如远山、鬓似刀裁,鼻如悬胆、唇若春花,再有一双含笑的眼睛,不是裴铮又是哪个

    裴铮见婉宁望过来,便朝她行礼“娘娘万安。”

    婉宁道“裴提督免礼。”

    裴铮直起身来,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娘娘在找什么”

    婉宁笑了笑“不过寻顶帐子罢了。”

    裴铮闻言,四下里环顾一圈,微笑道“娘娘可是觉着夜里闷热微臣记得您库里有顶描金的绡纱帐子,既轻薄又透气,不如换了这个。”

    不愧是从景泰宫出去的人,连她库房里有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

    方姑姑就看向婉宁。

    婉宁略略沉吟,摇头道“本宫如今是孀居之人,就不用那些个鲜亮东西了罢。”

    裴铮闻言笑容一顿,片刻方自展颜道“先帝若知道娘娘这番深情厚谊,也该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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