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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只怕兄弟之间,未必如邻里和睦……”

    “景逸慎言!”朱礼锐利的眼神扫过周边,拉着他走下舷梯,到了隐蔽处,斥道:“诗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愚民尚知兄弟之亲,远胜他人,我们作为臣子,岂能离间天家骨肉?”

    春秋以来,兄弟相残的还少么?单看当今安氏,死在安休明手里的同胞兄弟已有数人,谁敢保证江夏王就没有同样的心思?

    突然征召,委实奇怪!

    不过张槐绝不会顶撞朱礼,恭声道:“三叔教训的是!”

    朱礼抚着长髯,眯着眼睛,道:“何况……就算要过河拆桥,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江夏王人中龙凤,颜婉才智高绝,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临川王的行踪自然是绝密,当天夜里,谢希文照常入主舱议事,徐舜华照常露面,甚至还有人听到她埋怨临川王饮酒不顾身子的气话——这是骠骑大将军后宅里的常态,毕竟大将军惧内,天下皆知。

    青衣小帽,扮作普通商户的安休林正被竺无尘背在背上,和徐佑一道走陆路前往江宁,为了避开战区和人烟稠密的村镇,特意绕了点远路,不过有两位小宗师同行,脚程比正常人要快得多,就是骑马也差相仿佛了。

    一夜疾行,等到天光大亮时已看到了江宁的城墙,郭勉安排的车驾早候在道左,让安休林坐入车中,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直奔王府的临时住所。等亲眼见到安休若的尸体,路上已从徐佑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安休林还是痛不欲生,徐佑以神照观人,知他不是作伪,而是真的悲伤。安氏三代寡恩,出了安休林这样的仁义之人,倒也是异数。

    好不容易等他止住眼泪,却又痴坐不动,好似三魂丢了六魄。郭勉示意徐佑来到外间,毫不客气的道:“此改天换日之时,怎能效仿妇人哭哭啼啼?我观临川毫无人主气,差江夏王远矣!今奉他为主,是无奈之举,日后七郎应早做谋算……”

    徐佑道:“大行皇帝、先凉主姚琰、魏主元瑜,此三人无不是雄才伟略、气吞山河的英明之主,然而江东乱局如斯、关中衰败在即、北地烽烟处处,明主如何?苍生涂炭,正因明主而来。临川王或许不如这三人,可知人善用,兼听仁爱,作为人主,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郭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回到房内,安休林终于从伤感的情绪里解脱出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徐佑,道:“七弟,为兄心里大乱,浑然没了主意,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照做就是!”

    徐佑柔声道:“姊夫,三殿下被六天毒杀,此仇必报,可现在却不能走漏风声,前方正在苦战,经不起任何波澜了。我的想法,是如此这般……”

    听了徐佑胆大包天的计策,安休林神色变幻不定,犹豫了半响,咬牙道:“好,就这么办!可,颜婉会同意吗?”

    徐佑淡淡的道:“他献得歌姬毒死了江夏王,纵然事先不知情,可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戴罪立功,姊夫为何要饶了他的性命呢?”

    颜婉没有被绑,口里也没有塞布条,吃用的齐全,除了只能在屋里活动,跟常人无异。郭勉不屑于折磨他,那是下作的懦夫行径,虽是个宦者,可他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儿都要像个豪杰。

    见徐佑推门进来,也不觉得惊讶,安坐不动,讥嘲道:“郭老狗请你来做说客的?”

    徐佑皱眉道:“我原以为参军是个聪明人,口舌之快,比得过人家的刀快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想活命,就表现的顺从些,郭公不杀你,是他的大肚能容,可你若自己寻死,连我也救不得你了!要不我先离开,等参军想明白了这层咱们再说话?”

    “郭勉不敢杀我!”

    颜婉的语气软了些,徐佑说的对,事已至此,口舌上沾点便宜又有什么用,他站了起来,拱手作揖,道:“杀了我,殿下……的死再也无法遮掩,更无法向荆州军交代,一旦生变,被金陵所趁,讨逆之事将前功尽弃……”

    徐佑冷笑道:“参军想的差了,没了张屠夫,还要吃带毛猪不成?檀孝祖和我有旧交,说服他支持不难,有了檀孝祖,军中府中就算有人想闹事,也只是疥癣之疾,弹指可定。不过,我怜惜你的才干,死了可惜,这才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肯不肯接受,也由得你……”

    千古艰难唯一死,颜婉要寻死,在江夏王死的那夜就已悬梁自尽,之所以苟延残喘,就是想讨价还价,尽力多争取点好处。这样事情变简单了,他既然不想死,那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徐佑的提议,和他们合谋演一场戏。

    这可能是汉代诞生百戏以来,天下间最为重要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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