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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场上手持圣旗,面对如雨般洒落的箭矢也无所畏惧,骑着白马向前飞驰。

    没问题的,虽然想要放弃、想要跪下来的冲动都快到极限了,但还是可以忍耐住。

    压抑着恐惧的悲鸣,和士兵们一起奋勇前进——

    “这神场面,不管重复多少遍也——”

    不管重复多少遍,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自己要走的路也同样不会改变。自己的过去不会改变,也不会对自己的过去有所后悔。

    就算迎来死的瞬间……自己的心也不可能会屈服。

    (原来如此,的确正如你母亲所说的那样呢。你的心是火和铁铸成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只要明确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径直朝着终点飞奔。实在太美妙了!)

    贞德·达尔克勉强忍住没有把“吵死了”这句话骂出口,继续应付着“红”Caster所构筑的故事。

    恳求饶命的敌兵,主张不需要俘虏而将其杀死的士兵,在战场上发生的众多矛盾。

    明明身为圣女却在战场上战斗,明明身为圣女却接受自己人的杀害行为。

    本应已经死去的敌兵对此发出谴责。

    “如果是圣女的话,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手里拿着圣旗,还要加害于我们?”

    “我们并不是罪人,只不过是跟你站在不同立场上的普通人啊。”

    贞德静静地接受了这些骂声。他们说的全都没错。明明身为圣女却挥舞着旗帜,并且认同伤害他人的行为。那应该不是圣女应有的行动吧。

    过去圣女玛尔大曾经以祈祷的力量把龙赶走——

    自己现在做的却只是和人一起打倒人的指挥官。

    “的确是这样呢。我决不是什么圣女,我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即使自己怀着无比虔诚的信仰,每天都对主奉献祈祷——甚至成为了接受启示的存在,也还是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站起来?”

    被箭矢贯穿了头颅的敌兵问道。鲜血淋漓的头,空洞的眼瞳,紧绷着的紫色嘴唇。

    面对已经变成僵尸的他,贞德以肃然的态度回应道:

    “因为即使如此,我也深信着这条路是通往正确道路的。”

    那并不是愤怒,而是坚决的意志表明。

    她所说的话语,将敌方和己方的士兵们都全部粉碎了。他们化作了粉尘,和飘荡着血烟的战场一起慢慢消失不见。

    践踏着无可奈何的罪恶感,贞德大叫道:

    “Caster!你还有第三幕是吧!?快点开始行不行!”

    (好的,好的,那当然了。这是为了探寻你的人生是否是错误的,如果是错误的话又应不应该加以纠正的故事。那么现在就让我们进入第三幕吧!)

    景色变暗——在场景切换之后,只见贞德正骑着白马置身于游行队列中。周围的人们都在发出欢欣雀跃的呼喊声。

    不用看也知道,光凭这些欢呼声就理解自己身在何处了。查理王七世的戴冠式,好不容易才得以成立的奇迹。在兰斯大教堂里,查理七世接受在额头注入圣油的仪式,戴冠式就在这里完成了。

    位于大教堂正面入口的微笑天使像——自己在仰望着天使像的同时,也在跟同伴们分享着内心的感动。

    站起身来的查理七世把脸转向自己。尽管身材瘦削、却拥有蕴含着强韧意志的眼神的他,以真挚的表情向贞德·达尔克问道:

    “圣女贞德,你为什么不到这一步就收手呢?”

    欢呼声停了下来,大教堂中的所有人都以疑惑的眼光注视着她。没有理会心胸中掠过的轻微痛楚,贞德反问道:

    “——您的意思是?”

    查理马上回答说:

    “我就是在这里跟你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从这一时刻开始,你的失坠——就算不是主也应该可以理解过来吧。如此聪明的你,想必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

    “回答我,贞德。你现在——难道还认为你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么?”

    “……是的。”

    “你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吧。你所接受的启示是主仅仅赐予你一个人的东西。结果都是在后来才得到的。那条只有你相信是正确的道路,为什么其他人要跟着你一起相信?”

    “——我所走过的道路说白了就是这样的道路。这跟抱有猜疑心的同时却想尝试相信别人的陛下是不一样的。”

    查理七世希望和敌方的勃艮第派实现和平,这就成为他和贞德·达尔克离别的决定性理由。

    尽管挤满了人,大教堂内却像被冻结了似的鸦雀无声,这是贞德·达尔克的故事,作为配角的他们未经许可就不能发言当然也不能擅自消失。

    查理七世以吐血般的声音倾诉道:

    “回首历史来看,你的确被证明是正确的。但是,那只是后世的历史家擅自添上去的后期作业罢了。在那个时候,在那神状况下,难道我的选择是错的?那能够说是错的吗!还有贞德,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我相信你啊!只要有你的力量,我应该是会相信你的!并不是我没有相信你!而是你没有相信我啊……!”

    那是因为在后来的历史中被指责“犯下错误”而产生的苦恼。

    与此同时——那也是因为抛弃了敬爱的少女而产生的烦闷。贞德握住查理七世的手,摇头否定道:

    “不,陛下和我在这里走上不同的道路是命中注定的。……而且,就算陛下选择了相信我,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任何不同吧我们只不过是构成历史这条巨大阶梯的一块砖瓦。但是,是正确的。我也许是正确的。但是,也是错误的。我和陛下都竭尽全力去战斗了。光是这样——光是这样,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切都消失了。

    (——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答案。很好,那么我们就进入下一幕吧。)

    接下来出现的,是或许可以用“果然不出所料”来形容的人物。

    “皮埃尔·科雄……”

    那正是主持贞德·达尔克的审判的主教。他是属于跟贞德所支持的查理七世相对立的勃艮第派的人物,本来应该是没有权力裁决她的男人。

    也是对将贞德·达尔克作为异端分子处刑这件事抱有异常热情的男人。

    男人在脸上露出嘲笑般的笑容说道:

    “我们又见面了啊,凄惨的母狗。”

    贞德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视线转向那里才好——只好暂且先注视着虚空了。

    “‘红’Caster,没用的。就算你的剧本将他再现出来,也只会重复跟生前同样的一幕而已。这个宝具是无法造成肉体上的痛苦的吧?”

    贞德的指摘是正确的。“红”Caster的宝具纯粹是对精神起作用的东西。即便是拥有世界最高知名度的莎士比亚,也无法在舞台剧上将痛苦重现出来。

    皮埃尔,科雄耸了耸肩膀,点头答道:

    “的确没错,圣女贞德啊。凭我的力量,就连让你流出一丝的血也无法做到。能够跟你对抗的,大概就只有像‘红’Lancer和‘红’Rider那样的古代英雄,又或者是我们的Master吧。”

    “红”Caster借皮埃尔·科雄的嘴巴滔滔不绝地说道。

    “……既然这样,你这个保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就留到最终局面再告诉你吧。”

    扮成皮埃尔·科雄的“红”Caster走了起来。仅仅是弹了一下响指,风景就发生了切换——虽然早就有这样的预感,贞德还是很疲倦似的叹了口气。

    “这里是你遭受磔刑那一瞬间的风景吧。”

    时间是停止的。

    嘲笑她的人、投来同情视线的人、还有哭着为她送行的人——悼念在鲁昂的维埃·马尔什广场被处刑的她的人几乎都是一般市民。当然,嘲笑她是魔女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说咒骂是遥远国度的歌谣,那么悲哀就像是母亲的摇篮曲——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吗?”

    面对“红”Caster的提问,贞德点头道:

    “是的,我早就对这样的结局有所觉悟了。”

    “没有后悔么?”

    “——当然了。因为以我作为基石,已经成功挽救了祖国。”

    “是吗!你说没有后悔吗。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明明都没有比你更受到悲剧传颂的少女了啊?”

    “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和自己亲身体会是不一样的。我从来不觉得我的人生有什么不好。”

    那就是贞德的真心。

    过于短暂的人生,过于短暂的荣耀,令人悲叹的结局。但即使是这样,她却能满怀自信地断言说自己的人生绝非只有悲哀。

    火光瞬间笼罩了她的周围。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无一人的广场里,两人正面对面地互相对视着。那就是过去消失在火焰中的圣女,以及做出这个指示的男人。

    “你死在这里是命中注定的吗?”

    “是的,那是我无法逃避、同时也不打算逃避的命运。”

    “对于被你的傲慢牵连其中的人,你需要做什么辩解吗?”

    “红”Caster借用皮埃尔·科雄的脸笑着说道——即使是贞德,此时心中也不禁有所动摇。

    熊熊燃烧的烈焰就像是在指责自己似的不断摇曳。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贞德。跟过去的异端审问一样,那是一双充满憎恶和嘲笑的眼睛。

    即使如此,贞德还是若无其事地做出了回答。她并不憎恨皮埃尔·科雄。他也以他的方式生存着,而最后也迎来了可以用凄惨来形容的死。……在某神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同类。

    “不,没有必要,虽然我觉得很可悲。”

    没错,对于受到自己牵连的那些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辩解。因为那是对他们的命运和选择的冒渎行为。

    贞德导出了毫无错误的正确答案——

    “我就是想听到这句话。”

    “红”Caster对这个正确的答案报以一笑。他啪的弹了一下手指,火焰就马上消失了。展现在视野中的并不是黑暗,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纯白空间。不知什么时候,皮埃尔·科雄已经不在,“红”Caster现出了身姿。

    “那么,就让我们转入下一幕场景吧。”

    “……你说什么?”

    下一幕场景。贞德·达尔克已经没有下一幕了。接下来的人生什么的,她根本就没有。她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面对皱起眉头的贞德,“红”Caster笑道:

    “因为这是有点让人受不了的场面,请小心注意!”

    啪噔。

    切换后的场景,是一个实体化的地狱。昏暗的石砌房间里充满了恶臭。中央是一张奢华的大床,旁边的桌子上排列着无数被切割出来的孩子们的头颅。而地上则堆满了无数的原本属于他们的胴体。虽然有一半是新鲜的,但另一半已经开始腐烂。但是流着血、以绝望的表情死去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贞德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地狱,贞德并不知道。但是,在知识上她是有印象的。那是在论述自己这个人的时候绝对无法避免的内容。

    “……这里,是蒂福日城对吧?”

    “说的没错。就是那位地狱男爵——吉尔·德·雷的居城啊。”

    吉尔·德·雷。那是为了拯救祖国而挺身而出的贞德的随从,也是解放奥尔良的功劳者之一。在百年战争中立下了众多功勋,最后还当上了陆军元帅的伟大英雄——然后。

    与此同时,他也是在自己的领地里沉溺于少年爱和黑魔术,对数百人以上的少年实施过拷问,并将他们虐杀的连续杀人魔。

    贞德并不知道。除了作为自己的守护者在战场上并肩战斗的吉尔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她毕竟是Servant,在知识上也还是对吉尔·德·雷的残忍暴虐的行为有所了解。

    但是——

    “知识和实际情况是不同的两回事吧?”

    贞德以僵硬的表情眺望着那堆曾经是少年的尸体。那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在战场上曝尸荒野,那是相当平常的事情。但是在贞德眼前的这些实体,都是身材矮小、手脚都像枯枝般瘦弱的——在大人们互相厮杀的战场上很少会见到的尸体。

    虽然是令人头昏脑胀的冒渎情景,但也仅仅是让贞德的心稍微动摇了一下。过去毕竟是过去,那是绝对不允许推翻的事实。

    他们的死,就算说是舞台剧的布景,也是必须铭记于心的。

    但是与此同时,她却对单凭这个就将自己的人生断定为遗憾的做法抱持否定的态度。

    贞德的意志很坚定,清廉的心也决不会有所动摇。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会动摇。”

    “大概吧。就算你看到不认识的少年们的尸体,也最多只会产生同情,其中并没不存在能让你的心屈服的弱点。”

    伴随着嘎吱的倾轧声,木制的门扉被打开了。反射性地回头一看的贞德,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瘦削的脸颊、闪烁着灿烂狂气的双瞳,过去的勇猛气概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绝望和憎恶之色的容貌。

    那并不是贞德所熟悉的吉尔·德·雷——

    而是被称为“蓝胡子”的、为人们所恐惧的传说中的怪物。

    “哎呀,这不是贞德吗?怎么啦,为什么会到这神地方来呢?”

    吉尔不慌不忙地以轻松的态度向贞德打招呼道。双手还很爱惜似的紧紧地捧着一个用沾满变色血迹的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

    冷静点,这只是幻觉——贞德在心中这么说服自己。就想咬碎了生锈的铁似的不快感,如同冷雾缠绕着全身般的恶寒,那用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不行,绝对不能想象那是什么东西。那一定是对贞德·达尔克来说最致命的东西。

    “……已经够了吧。马上结束这个场面。因为我的死导致他开始做出恶劣的行为实在是很遗憾俄事情。但是,我——”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这个吉尔并不是像刚才那些只会说出我指定的台词的剧团员傀儡。吉尔·德·雷是能以白己的意志思考、用自己的意志侵蚀到这个世界的英雄,是我‘红’Caster所召唤的使魔(Servant)啊。”

    一脸愕然的Ruler说道:

    “Servant……太荒唐了!你自己明明身为Servant,难道还能召唤出Servant吗?”

    “只要是这座庭园的主人就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话虽如此,他并不是被赋予了职阶的存在。你既然是Ruler就应该明白吧?他只是再现出吉尔·德·雷的灵魂,外壳就仅仅是一个脆弱的老人而已。”

    贞德狠狠地盯着“红”Caster。这样的召唤简直是对吉尔·德·雷这位英雄的侮辱。

    “‘红’Caster,你究竟怀着什么目的才做出这神事——!”

    “那个你只要问他本人就行了。男爵啊,你应该是有些什么话想说的吧?”

    听“红”Caster这么说,吉尔就露出了充满狂气的笑容:

    “是的。贞德,我有件东西想让你看一看。我至今为止已经割下过数不清的孩子的头颅,而且每次都让我感受到绝顶的兴奋……”

    布慢慢地被剥开。缓慢的时间流动是因为恐怖的关系吗?贞德张开嘴巴——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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