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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氏,外朝为商贾。”

    “不可,不可。”淳于越听不下去了,“商贾卑贱,岂能与政?”

    “齐国半数人皆事商贾,不使商贾入外朝,如何治国?”熊荆重新打量淳于越几眼,“不如此,淳子以为如何变法?将行何政?”

    熊荆这是退了一步,也是想看看淳于越值不值得在这件事情合作。如果他迂腐,那就只能换一个人。他把问题推给淳于越,淳于越道:“齐国变法,自当礼仁为先。大王适才问礼重还是利重,自礼重也。”

    “如此,还需用轻重之术?”熊荆笑问道。

    “非以轻重之术,如何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淳于越的回答让熊荆失望。即便齐儒逐渐称赞楚国政制,可一旦等他们获得主动权之时,他们要行的还是仁政。

    “以轻重之术夺商贾之利,利从何来?”熊荆叹道。“齐国衣履天下、货行诸国,皆商贾之功也。若无商贾,以齐国‘地泻卤,少五谷’之地,百姓如何富足?”

    “商贾牟利而败德,其人一毛不拔,若为政,何以礼?何以仁?”淳于越也叹。

    “唉……”熊荆苦笑。他开始觉得选择淳于越作为合作者是个错误,他自始至终追求的都是儒者的理想而不顾齐国的现实。抑商是一定的,商贾从政绝不可行。或许这也有他的私心,商贾既然可以从政,还要儒士干什么。

    “既如此,淳子请回吧。”熊荆苦笑后道。“淳子之政纲,适时交由田假便可。”

    后胜死后,田假已经是代相,他将负责变法事宜。淳于越闻言也有些失望,因为其他博士的政纲同样交由田假。交上去之后便是公议,具体施行什么样的政纲,已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楚国已行周政,大王为何不愿齐国也行周政?”淳于越挪了挪屁股,想获得熊荆的支持。

    “楚国行了周政?”熊荆有些诧异。“楚国只是行了正朝、外朝之制而已。齐国之民事商贾者近半,非耕种之民近半,不重商政而重周政,他日如何抗秦?我若是商贾,秦国诓我说,降秦必重商贾,淳子以为我降秦否?”

    “商贾重利而无德,不可信也。”淳于越没有回答熊荆的问题,只强调商贾的品行。

    “商贾重利乃天性,无利如何行商?”熊荆道。“重利方能雇工劳作,方能变鱼盐桑麻为粟米,其何错之有?商贾或无德,难道士子便有德?淳子欲行周政可至他地,齐国半数丁口为商、事商,欲行周政岂非缘木求鱼?”

    熊荆已经不想和淳于越多谈了,他和荀况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间的差距,所不同的是荀子逐渐认识到光靠道德是不能实现井田周政的,必须以力、以法强制才有实现的可能,不然性恶的庶民绝不会变成简朴、恭顺的古之民。

    熊荆将欲送客,明白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的淳于越并不想走。他似乎是退了一步,道:“敢问大王,若外朝皆是商贾,齐国皆商贾之民,国将若何?”

    “经商可富民,即便贫者,或许也是他国之富者。”熊荆道。“楚国海舟将通世界,齐国衣履天下便如此富足,若衣履世界又当如何富足?”

    “然农为国之本,若举国皆商……”淳于越又开始摇头,他无法想象举国皆商的国家。

    “既然皆商,所得之利为何不能购粮?”熊荆道。“如今齐国每年购粟两千万石之多,通商于世界,自可购粮秣于世界……”

    熊荆已经是风轻云淡了,聊聊数语便令傧者送客。此事天色已暗,战场上齐人已在收敛家人的尸骨。此战楚军伤亡两千余,齐人的伤亡超过三万,直接战死的约有六七千人。这当然是楚军没有赶尽杀绝的结果,按照正常情况,战败的一方伤亡将超过百分之三十,若地形有利或者刻意斩首,全军覆没的例子并不少见。

    北风中隐约能听到齐人的哭声,念及楚齐邦交,熊荆对庄无地道:“令医帐开始收至齐军士卒,尽量救活。”

    超过两成的伤员会在三个时辰内因伤重或者失血而死亡。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接下来要死去的则是伤口感染:破伤风、坏疽、脓毒症,再就是骨折。破伤风、脓毒症无药可治,只能靠伤卒自己的体质抗衡,造成楚军伤卒死亡的,皆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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