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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脚步轻快回了伙房,只余了几人在伙房当值。海大厨在厨案后头搭了一个窝,整个人摊在上面睡觉,呼噜声响震天,像是在伙房里安装了60度环绕立体音响。黄大娘守着灶火昏昏欲睡,发白的银丝在跳跃的火光中印着橘红,头一点又一点,感觉下一秒就要栽下去了。其余众人无不闭着眼儿打盹。

    三娘蹲在黄大娘身旁,一身的寒气被灶火一熏,顿时全身都懒洋洋的舒坦起来。手撑着下巴看大娘打盹儿,她脸上皱纹深长却显得并不凌乱,两眉间间距较宽,若她眼睛看着你,会像看着一个可怜的动物。比如我,就是被她捡进房间的动物。

    那天,仆妇将我往伙房里一推,便拍屁股走人了。伙房里正是忙碌的时候,众人纷纷脚不沾地,大厨们挥舞着锅铲瓢盆,大娘们洗菜切菜快如闪电。来往的厮们端着食盒饭菜,头顶三座大山还健步如飞。没人有功夫多给一个眼风送给新来的姑娘。

    三娘呆呆的站了片刻,也不见有人来搭理。只好自己往洗菜摘菜的地头一蹲,帮起忙来。饭点很晚,有大娘往我手中塞了半个饭团。

    这一天就这样对付了过去,到了休息时候三娘却犯了难。那仆妇半点也不曾提起,三娘要睡在哪个地方。伙房的人除了当值的,都陆陆续续走了。三娘只得默默的蹲在灶旁,看着他们成群的离开。

    黄大娘本应已经回了,却打转回来,喊我与她一道去睡,房间堆了些许杂物,清一清整出一块地来,勉强可以容身。她那一声呼唤就像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将我与鸡鸭鱼肉兄同眠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我每日在心中求佛祖保佑,让她好人有好报,一生平安。

    黄大娘猛一点头,人便转醒了。三娘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见我已经回了伙房,便拿出一根拨火棍从灶旁拨弄几下,几颗烤的外焦里嫩的地瓜冒了出来。

    香气四溢。嘴里起了馋虫,口水直流。大娘熟练的将地瓜拨到地上,分了三娘一个。“快趁热吃吧,等会子他们转醒,再吃剩下的这些。”

    地瓜在手,天下我有。吹灰剥皮一气呵成,又香又烫,唯有美食才可慰藉灵魂,不可辜负。三娘记得以前八卦时浏览过好几个图片,记忆深刻。

    一副是瓢泼大雨之中,街市上空无一人,一个穿着白衣恤的中年男人淋着暴雨,坐在桌上继续吃自己的饭菜。一副是繁忙的火车站附近,一位中年男人冒着鹅毛大雪,坐在冰冷的地上,眼含热泪,吃着手里的一个面包。

    这些图片并不美丽,也没有只言片语,却让三娘看的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灵魂深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活的那么不容易。众生皆苦,越长大需要承担的责任越多。特别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不敢死,不敢病,睁开眼来,身旁都是需要依靠自己的人,而自己却没有任何依靠。

    只有美食,通过味蕾让我们感受c体验美好,充实我们的胃,温暖我们的灵魂。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美食,美景,美人,美好的文字,有趣的故事,貌似美食,街头巷尾的,最容易得到。

    此刻的三娘,也沉浸在简单的快乐中。不想自己相当于丽来的免费长工,不想那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不想林家坳子里的爹娘,只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舌,手中滚烫的地瓜,便是满足。

    以后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也架起一道篝火,给他们烤上几只地瓜,再给他们讲讲他们老娘人在江湖的故事。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很快,三娘便挨了一刀。

    吃完地瓜口渴,复又喝了一碗热水,厮传话怜儿姑娘的饭食不要送到她的闺房,直接要拿去琴房。

    她的饭食一向是由单辫丫环来端送的,平常不经由他人之手。只是这日,丫环约莫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折腾,不在茅房,就在去茅房的路上。

    三娘觉得这估计是得了秋季腹泻,感染了病毒。作为伙房最年轻的一员,送饭的差事变落到了自个人身上。三娘郁闷到不行,真真后悔没有将地瓜捧去房里享用。

    将精致的盘子放入食盒,三娘朝琴房走去。琴房虽说是琴房,其实是一众姑娘们练习技艺的一个大屋子。独独辟出两个角落,其中一个专门拨给怜儿练琴,另一个则归婉婉跳舞。婉婉姑娘比较追求格调,跳舞讲究意境,一般不会再这处儿练舞,这地头便由其他姑娘们练习技艺。

    怜儿姑娘身娇体弱,吃的少而精致。每样都只得一点点,这食盒提起来轻飘飘的,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她的气质宛若谪仙,若不是每日都单点了饭食,我觉得她这样的仙女应当只喝露水的。

    还未进得琴房,一阵飘渺的琴音传了出来,音色妙曼,如泣如诉。待停顿了会,三娘推门进去。怜儿姑娘西子捧心,正忧虑状。一脸青白的单辫丫环轻伤不下火线,依然侍立在姐身旁。许是琴房离茅房挺近,许是下船梯腿肚子发软,这个职业精神值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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