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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结束后宫莲姐弟在家收拾母亲的衣物和细碎物件,大姐接到母亲姨娘家的电话“你妈过世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大姐停顿了一下说:“我们都没想起来,谢谢过问。”挂了电话大姐给弟妹们说:“谁都没想起来母亲在小城还有一个唯一有关系的人,城西的王家。”“他家人从没来家里看过母亲,谁能想起来。”宫莲听完姐弟的对话沉默,全家人潜意识里母亲在这个小城没有任何血缘亲人,亲戚,病逝通知的人都是父亲那边的亲戚。母亲的家乡在哪里是姐弟心中解不开的结。小时候他们问起外婆:“我们怎么没有姨妈,舅舅?”外婆一个字不说。打记事起姐弟们从没见过除外婆以外母亲的亲人,很久之前二姐曾说有个相貌和母亲很像的叔叔人来看过一次母亲,母亲当时喜悦的神情是很多年中唯一一次,那个叔叔看着母亲眼泪盈眶,挺直的脊背有些抽搐,悲怆表情让年幼的二姐很诧异。在这个小城除了外婆,母亲没一个至亲,像只脱离了群体的孤鸟独自飞翔,在人际关系清晰简单的小城是谜一样的存在。母亲没有任何家乡的消息,没有亲人来看过母亲,小城这个唯一自称亲戚的人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其他亲人,在哪里。

    母亲卧室有只皮箱,原来母亲经常放东西的一只箱子,外面有把小锁,宫莲姐弟找了很多钥匙试都打不开,他们好奇,箱子已经老旧,边角磨损,表皮开裂,母亲不在了,用不成的东西最终还是要清理出去,宫莲说“要不我们打开看看里面是些啥东西,说不定有关于母亲家乡的一些东西呢。”撬开箱子,里面有母亲的工作证,几张年轻时的照片,照片大概是母亲40岁左右,面颊瘦削,眼神疲惫,箱子最底下有个泛黄的信封,上面没有一个字,信封里面有一封几行字的信,“爸爸,你好,云舒想来看你,我参加工作了,你想知道我上班的地方吗?道生哥哥是不是长壮了一些,我们一起上学时他可真瘦”就这几句话,好像母亲急于去做其他事情没写完,匆忙放下的。母亲刚参加工作应该是20岁出头,那时还有记忆,宫莲从外婆那儿知道母亲在25岁后就慢慢记不住很多事,很多人。能找到母亲家乡的所有线索都断了,宫莲想如果母亲有血缘亲情在世知道她病故,心会感应到吗?

    宫莲坐在母亲离去的房间内心凄凉,空荡荡的,穿上风衣走出家门。清冷的空气中一个人慢慢的走过小城各条街道,平时忙碌地应付各种工作加班,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小城慢节奏中逐渐放松,母亲病逝让很少回家的宫莲遗憾时间太快。老城的剧院还在,已经转营其他业务,小时候挽着母亲和姐姐在这里看过一次电影。

    宫莲一个人走完大街小巷后决定去外婆的墓地看看,母亲过世给外婆说一声吧。外婆在世时很早就给自己置办下一块墓地,她一辈子信奉佛教,墓地选在小城西边的寺院后面,母亲的墓地在小城东,母女两在小城的东西两头相望。外婆墓前15年前插在坟头的柏树枝条长成了一颗小树,上面结满的籽在风中摇摆。宫莲站在墓地听到下面寺庙悠远的钟声飘上来,问外婆:“我妈走了,终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你带走的秘密我要给母亲找到。”寒风中宫莲在小山头上俯瞰小城,回忆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些年。

    宫莲和外婆在城西老巷子的四合院度过童年,四合院原本是小城一大户人家的宅院,前后十几个屋子,里院五间大户人家自住,外面院子住着大户人家的两家亲戚还有来外地来小城工作的四户人家,工作的人是租房子,宫莲和外婆及外婆后来找的老伴租住在坐南朝北的3间大房子。外婆找的老伴姓马,巷子里邻里都叫他马爷,是转业到地方的老军人,很小的时候宫莲就知道马爷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养育自己,宫莲叫他外公。

    外公是个小个头,但身形灵活,手巧。农村出身的泥腿子,十几岁参加革命,跟着队伍走过很多地方,解放后复原在小城一家食品厂,那个年代物资紧缺食品厂是好单位,宫莲记得每到年前,大院的邻居和巷子里住得近的好几家人都来家里找外公等着分肉,油,这些东西定量供应,就算有粮票外面也买不到,想买多点要找门路,外公乐呵呵地让巷子里的生意人拿来秤,按各户需要分食品,来的人都带着感激和喜悦与外公讲笑话,拉家常。外公在部队的食堂干过,给高干做过饭,部队学的手艺一直没忘,过年时做各种点心,元宵,蛋糕,各种菜送给大院邻里,大家都夸他手艺好。外公有四合院里唯一一台收音机,吃完饭大家都到家里来准点收听评书联播,静悄悄的听完后在互相评论几句。外公是个犟脾气,有时和邻里争论拌嘴,偏着脑袋大声说:“当年我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啥事都不怕,你说的这些都不算个事,你们是害怕树叶掉下来把头砸烂的主儿。”大伙也不和他较真,吵完了都呵呵一笑。

    外公是他们那个圈子的党小组组长,每个月总有一天要把几个离退休老同事招呼到一起学习,迟到的黑着脸批评。大型点儿的党学习活动人多,要去单位,他每次回来都气呼呼地说:“回回开会学习有迟到的,组织学习的人也怪,迟到的人没来时当着已经来的人发脾气说无组织无纪律,迟到的人来了倒是屁话没一句,这到底是批评按时来的还是批评迟到?没原则”。宫莲小声问:“外公,你批评他了没?”外公笑了:“那当然了,要不他老是这么没原则。”外公大半辈子的军旅生活形成直截了当的说话办事方式,脾气耿直,这样的性情影响宫莲从小是个当面有啥说啥,硬折不弯的主儿。外公也常常把宫莲当男孩一样教育:“小莲,你不能害怕,很多事要自己闯一闯,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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