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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定安就知自己僭越了。她低下头,踌躇不安,像做错了事一样。

    谢司白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黑漆眼眸沉静似水“为何这么说”

    定安见先生没有责怪她的无礼,不觉松口气。她回答“我,我只是觉得,白日里的先生定然与夜里的先生不大一样,所以想见一见罢了。”

    谢司白笑了,微觑着她“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定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司白不再为难她,只将一册书卷交到她手里“背熟了,我日后慢慢考你。”

    定安接过,懵懵懂懂的“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谢司白收回手,没再看她,淡淡道,“我总归是你先生,也该教你一些正经的学问。”

    定安记好了,点点头,才将书册小心翼翼收起来。

    花朝宴惹出的风波渐渐平息,清嘉气头消了,不再一见着就有的没的刺上两句。定安仍时不时到寿康宫请安,熙宁回了宫,亦是常到这处来。熙宁同定安投机,相处得久了,竟是连素来与她交好的另外两位帝姬也比不上。况且熙宁念着她岁数小,又丧母,在宫中不尴不尬的位置,因而格外地怜惜她几分,去哪儿玩总不忘要带着她。

    久了,连静竹都叹道“十三帝姬待人真真是一丝怠慢也无,从前我同殿下说的话,如今倒是小人之言了。”

    定安笑着打趣“姐姐是一样有一样的好,看不完的,等再过一段时日,静竹姑姑怕是要将她比过我去。”

    静竹被她调侃得说不出话,因笑道“殿下也是一日赛一日的,越发鬼灵精怪起来了。”

    静竹自小照料定安,这些玩笑话她说得,旁人说不得。定安与她亲近,自也不会计较。

    寒食那天下了小雨,雾蒙蒙地笼了一层,整个皇宫都染成了凄迷的景。

    定安早起习过帖,就站在庑廊下,一声不响望着外面层层的宫墙。往年这个时候,位高的嫔妃有资历省亲祭祖,位份低的只能圈在宫里和人吃几盅酒解闷。陈妃介于两者之间。她身份尴尬,陈家有罪名在身,明着祭奠不了,私下陈妃总是让人备些吃食放在案头。定安总记得,她母妃这一日是一定要在阁楼上看整天的雨,有时定安来闹她,她搂了定安絮絮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多是陈年的旧事。定安听着听着困得紧,眼皮子一搭,终于熬不动了,就趴在陈妃怀中睡去。她总想着后头时间还多,不理解什么叫“不在了”,不懂得什么是阴阳两隔,陈妃那时对她说的话她都是一知半解不往心里去。到了今年,风水轮流转,让人放了吃食在案头的成了她,无言凭吊的也成了她。

    静竹自是明白小殿下的心思,早早打点了含章殿的宫人。她见定安在庑廊下衣着单薄,取了件月白迎春刺绣纹的披风,出来替她掩上。

    “这儿风头大,殿下要看雨,进殿中也不迟。”

    “无碍。”定安望着细细的雨幕,没有回神。转头风向变了,雨水夹杂着寒意扫进廊下,定安伸手接出其中的一两滴。

    真冷。

    寒食当天下午就放了晴,只剩檐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下,惹得铁马铃铎叮当作响。

    熙宁来寻定安出去,定安怏怏的,不大提得起精神。熙宁哄着她“国礼院好不容易放了假,又是极难得的晴天,妹妹懒在殿里不大动弹,倒是辜负了春光好意。”

    静竹知道定安触景伤情,怕还没走出来,若是能跟着熙宁出去转转也是好的,遂应和道“十三殿下说得极是,殿下出去走走罢,现下正是大好的时候,再过个把月天气热了,反而没了这个兴致。”

    她们这么一左一右的,定安耳根子软,经不住连哄带劝,只好跟着熙宁去了。她们是到后山顶上踏青,轿撵走到一半,熙宁嚷着停下,要和定安一道爬着去。可还没到半山腰,两人体力不支,已是气喘吁吁。

    熙宁停下来,兴高采烈地指了指远处“妹妹你看。”

    定安顺着看过,一时也愣住了。后山地头高,即便是半山腰,都能望见很远的地方。除了阖宫宫殿檐角,还能望得见皇宫外的些许景致。

    熙宁微喘着气,问她“你可出过宫”

    定安摇了摇头。

    “宫外不比宫中处处奢丽,却极是热闹。”熙宁同她讲着,“若得了机会,我带你去市井上转一转,那上面有好些小玩意儿,虽不金贵,但大抵都是宫中没有的。”

    她是时常到外家小住,说起这些信手拈来,看上去熟门熟路,实则一大半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定安不知隐情,听她讲着这些,只是羡慕,因而心生向往“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熙宁笑她“你是在这宫中困久了罢,当真以为这里就是全部了吗”

    定安痴痴望着望不断的尽头,想的是另外一宗。

    原来皇宫之外是那样的一个世界,若她母妃不在宫中,也许也许会是另外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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